香港影史华语片票房冠军易主，港片复兴要来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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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│ 知庸
            香港影史华语片票房冠军，时隔6年，易主了。
            10月4日，在港公映一月有余的《明日战记》正式超越《寒战2》6682万港币的票房成绩，加冕香港影史华语片票房冠军。随后，该片又迅速超越《釜山行》的6801万，成为香港影史票房最高的亚洲电影。大破纪录后，《明日战记》开展了大量主创谢票场活动，同时多个社会团体、学校自发组织包场，引得票房连续逆跌，截至今日已冲破7400万大关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9月上映的港产喜剧片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，则成为了又一异军突起的票房黑马。接连超越《少林足球》《功夫》等多部经典周星驰喜剧，登顶港产喜剧影史票房冠军后，该片又在10月18日以6800万票房超越《寒战2》，抢走了后者还没坐稳两天的影史华语片票房亚军。尽管本片由于目前后劲不及仍在强势逆跌的《明日战记》，已基本失去冲冠可能，但最终票房迈过7000万大关也毫无难度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在港片名为《饭戏攻心》
            上次一年有两部港片票房同破5000万，要追溯到仍处于港片黄金时代的1992年。尽管由于通货膨胀和票价上涨，当前的票房含金量不比30年前，但今年一年有两部港片同破7000万，依然是影史留名的大喜事。
            香港电影今年的票房神话还不止这些。剧情片《巨星养成记》公映近三月仍稳居周票房榜前十名，细水长流即将迈过4000万门槛。7月公映的喜剧片《阖家辣》本是为春节档定制，因疫情改档暑期后，仍超预期收成了近3300万票房。这也是时隔27年后，再度出现一年有4部港片同破3000万的盛举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港片票房的此等高企之势，不仅已经全面恢复甚至超越了疫情前一年顶多一部港片勉强破3000万的水平，更是足以与八九十年代的港片全盛期掰掰手腕。不知何时起人人哀叹的那句“港片已死，有事烧纸”，似乎终于可以不必再提。那么，这场港片复兴之势只是一次偶然的回光返照，还是预示着新黄金时代的来临？
            港片复兴，蓄势已久
            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港片席卷亚洲乃至影响全球的浪潮，想必已无需多谈。警匪、动作、恐怖、爱情、喜剧，各种类型百花齐放纷纷卖座，“双周一成”、张国荣、梅艳芳、钟楚红、王祖贤，多少明星风华绝代闪耀香江。然而在90年代末好莱坞电影的大举冲击及内外环境的剧烈变化下，港片迅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，影片产量和票房都锐减大半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2003年，《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》（CEPA）正式签署，该协议生效后，港产片将不再受到当时每年20部引进大片配额的限制，内地与香港的合拍片亦可作为内地电影进行宣传和放映。此后，一大批香港影人受政策感召前来内地拍片，内地香港合拍片的风潮至今仍在持续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但客观来说，随着大量人才、资本涌入合拍片领域，固守香港本土的纯港产片便逐渐式微。而合拍片为了满足内地这一更广阔市场的口味，势必也难以维持纯粹“港味”。“港片已死”的悲观论调，便是在这一时期逐渐兴起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好在，秉持着“狮子山精神”的香港影人们，从未完全放弃本土化的表达。尤其近年来，一批“港味”浓厚，讲述香港本地故事的影片接连上映，虽未能在票房上企及太大高度，但观众口碑多半不俗。《岁月神偷》《志明与春娇》《狂舞派》《僵尸》《一念无明》……多部聚焦本港的港片“新经典”之作陆续问世，斩获奖项、收获好评的同时，也重新聚拢了香港观众对于港产片的信心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这份信心也逐渐反馈到了票房上，近5年来，每年华语电影在香港的票房前十名中，都有至少3部讲述香港本地故事的影片出现。这些影片票房大多在1000-2000万港币之间，虽离大卖仍有距离，但起码重新为纯港片赢回了一席之地，还偶有突破2000万瓶颈的惊喜之作，如《栋笃特工》（2018年，4470万）、《乜代宗师》（2020年，2945万）、《妈妈的神奇小子》（2021年，2806万）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港片此次复兴之势的真正起源，则是2021年的《梅艳芳》。这部讲述“香港女儿”巨星梅艳芳生平的传记片最终收获了6252万的票房。本片以人物传记串联起香港的风土人情，带领观众重温香港往日荣光，引发了本地观众的极大共鸣，从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本土爆款。如果不是因为今年年初香港疫情再起导致影院停业，计划释出加长版再冲一波票房的本片，本有希望比《明日战记》早上半年多就刷新港片影史票房纪录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今年1月初到4月底，全港影院都因疫情处于停业状态，恢复营业后，也直到5月底才得以将上座率限制从50%提升至85%。在7月14日《阖家辣》公映前，并无体量较大的港片公映。半年没有港片看的香港观众们，随即从《阖家辣》开始掀起了“报复性观影”的浪潮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复盘《明日战记》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《巨星养成记》《阖家辣》四部今年突破3000万的港片爆款，“本土”依然是不可不提的关键词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港片复兴奥义：立足本土，引发共鸣
            按票房从低到高的顺序，先来盘盘《阖家辣》。本片没有在内地公映，也暂无网络资源释出，是内地观众较为陌生的一部电影，但郑中基、梁咏琪、吴君如的主演阵容，相信还是有较高的知名度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阖家辣》改编自导演郑晋轩的真实故事。疫情爆发后，本是音乐节组织者的男主角只能居家办公，家人关系不睦。没想到母亲的独门配方辣椒酱大受欢迎，一家人灵机一动开起网店卖辣椒酱，随着疫情持续，在家吃饭的需求带动辣椒酱销量暴涨，一家人因此开辟了事业第二春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影片聚焦港人在疫情之下的生活，极度贴近当下香港社会现实的同时，又以喜剧形式针砭时弊，在笑声中为观众带来温暖和希望。导演郑晋轩认为影片成功的原因是“这是一个贴地的香港人故事，你会发生，我会发生。”本土化带来的强共鸣，正是本片大卖的重要法宝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当然，强大的演员阵容也是吸引观众入场的重要原因之一。主演郑中基、吴君如都是近年来港产喜剧中不可或缺的面孔，影片男主更是由2018年出道以来火遍全港的本土男团“MIRROR”成员之一吕爵安出演。本土名角+本土偶像的一流配置，自然让港人买账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巨星养成记》同样有两位“MIRROR”成员主演，影片称得上是两人的“粉丝电影”，不仅采用了应援打卡等粉丝向的宣传方式，还在片中播放了本片男主、也是“MIRROR”C位成员姜涛的多首新歌。这是两人首次出演电影，热情高涨的粉丝们仅用11天就让影片票房冲过2000万。作为全员都是港人的本土男团，“MIRROR”在香港的超高影响力大幅助力了影片成功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但与粉丝电影常见的上映首周票房高启后，次周马上跳水的走势相比，本片真正实现了细水长流，上映近三月至今每周仍有近百万票房进账，依目前走势将在本月底冲破4000万，而这与影片在剧情上质量过硬的本土表达不无关系。影片讲述了一名曾捧红多位歌手的知名经纪人在婚后选择相夫教子，却在17岁儿子升学之际，断然决定复出乐坛的故事。意外认识了一名热爱唱跳且极有天分的外卖员之后，经纪人决心帮他推广，却因此要在家庭与事业之间做出抉择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导演彭秀慧在上部作品《29+1》对港女“三十而立”的年龄困境深入探讨后，又在本作中呈现40+女性的“中女危机”。香港娱乐圈秘辛与女性表达的融合，让影片兼具现实感与话题度，对油麻地、红磡等多处取景地的选择也有意加强影片“港味”。影片在香港电影网站、购票平台WMOOV上的观众评分高达7.9，是今年四部港片爆款中在港评价最好的一部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说到“港味”，主场景发生在家庭聚餐中的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则真正从味蕾上激活了“港味”，看过片的观众想必都不会忘记片中存在感很强的港式烧腊。影片借鉴了《家有喜事》式的经典港式家庭喜剧内核，将一家六口人的爱恨纠葛放置在一场场饭桌修罗场中，引爆连场笑料，又以家庭为壳隐喻香港当下的种种地缘困境。这使得本片既在笑点与人物关系的巧妙设置中，还原了黄金时代港片的精神气质，又切中了港人如今的时代情绪。影片同样得到了香港观众的高评价，WMOOV评分高达7.7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此外，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由香港“栋笃笑”表演天王黄子华主演，尽管他由于早年多部影片扑街被称为票房毒药，但近几年主演的《栋笃特工》和《乜代宗师》票房都是3000万左右起步，作为本土目前第一笑星，号召力可见一斑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最后来说冠军《明日战记》。以“香港有史以来最具规模科幻巨著”之名在港大幅宣传的本片，吸引了港人的大力捧场，4天破2000万，7天破3000万的成绩堪称势如破竹。影片在香港的表现可以与《流浪地球》在内地的表现相对照，对于“香港终于有了科幻大制作”的激动心情，是影片大卖的最大原因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明日战记》的剧情虽无与当下香港现状的直接关联，但影片主场景设置在未来近末日时代的香港，令本地观众更有代入感。影片融港式警匪动作片经典“抓内鬼”套路与重工业科幻特效于一炉，完成类型升级的同时兼顾本土性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作为影片第一投资方加领衔主演的古天乐，如今已是新任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会长，积极策划多部项目推动港片发展的他，正如《明日战记》中那句“天幕就是我，我就是天幕”一样，称得上一句“港片就是我，我就是港片”。古天乐在本土观众中的极高美誉度，也助推了本片的成功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四部港片爆款，都在剧情、场景、阵容等方面将香港的本土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，极为符合香港观众的喜好，也无怪能大获成功。有趣的是，上述四部影片中，除《巨星养成记》外古天乐都有出演（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出演的删减彩蛋后在网上放出），而对于这些强本土内容的培养，离不开古天乐这样以支持“港味”为己任的伯乐。事实上，香港电影业热心本土的伯乐，还不止他一个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影业助推，政府扶持，港片复兴未来可期
            自2013年成立天下一电影娱乐有限公司以来，古天乐已经投资了二十多部纯港片制作，其中不乏《五个小孩的校长》《逆流大叔》《翠丝》这些近年来成绩优异的影片。今年四部港片爆款中，古天乐有出演的三部都得到了他的投资，之前的《梅艳芳》他也有参投，他因此成为了本次港片复兴的最大赢家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古老板并不单一押注，而是对看中的本土项目雨露均沾，除了在资金上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外，还当劳模频频在这些片中刷脸，以自己的知名度实际帮助影片打开市场。可以说，没有他，就没有今日港片复兴的大好局面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安乐影业的江志强老板，亦是一位关键人物。作为《梅艳芳》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《寒战2》的第一资方，安乐已经拿下了香港华语片影史票房前4名中的3个席位。江老板虽近年来以合拍片业务居多，但也一直有心推动“港味”剧情片的发展。许鞍华、杜琪峰、张婉婷等名导注定投资回报比不高的野心之作，江老板也乐于投资。挖掘新人方面，《梅艳芳》《寒战2》的导演梁乐民便是安乐一手培养，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的导演陈咏燊，也是在安乐支持下才拍出了自己这第二部长片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阖家辣》的导演郑晋轩则是电影界完完全全的新人，一直有着电影梦的他，家庭故事被陈可辛导演看中。陈可辛为其担任监制并参投影片的同时，也拉来了爱人吴君如等一众大牌主演助阵。影片制作过程因疫情断断续续拖了两年，多亏一众香港影人支持才得以完工。四部港片爆款的其他主出品方中，英皇、寰亚同样是香港影业巨头，但也热心扶持这些港影小体量影片的制作。
            《阖家辣》《巨星养成记》的投资方中，还有香港电影发展基金的身影，两部影片均有40%的资金是由基金支援。自2007年开始直接为港片生产提供融资、资助服务以来，基金已为近60部影片投资了总计2.16亿港元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基金投资的影片大多为本土新人新作，《阖家辣》《巨星养成记》的导演都只是第一次、第二次拍电影，《还是觉得你最好》导演陈咏燊的首作《逆流大叔》也曾获得基金扶持。基金对被投资影片中主创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有明确要求，并积极支持“港味”主题中低成本影片。这一政府层面对本土影人的支持，同样对港片复兴不可或缺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包括首次执导电影《明日战记》的导演吴炫辉在内，四部港片爆款均是由仅拍过1-2部影片的新人导演执导。在政府、大影业、大明星的多项帮助举措下，他们才有机会崭露头角。香港电影的新导演储备也正因此逐渐丰富，《浊水漂流》的导演李骏硕，《踏血寻梅》的导演翁子光，《一念无明》的导演黄进等人都是近年来港片的重要新生力量，创作力正值巅峰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明日战记》导演吴炫辉
            对本土内容与新人新作的支持，体现的是整个香港电影界的团结，和复兴“港味”的信心与决心。尽管比起香港影史票房冠军《复联4》2.22亿的票房，四部港片爆款的成绩还相差太远，尽管比起八九十年代港片席卷亚洲的浪潮，几部本土制作的影响力也未能做到蜚声国际，尽管今年港片的大获成功，也是好莱坞暑期档式微、“报复性观影”等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产物，但正如《一代宗师》那句台词，“有一口气，点一盏灯，有灯就有人”，港片的气没有断，港片的灯也不会灭。港片的复兴之路，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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