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最后这场国际电影节还留下了什么念想

绿茶凉汤

文/秦婉
            经历过两次海南岛国际电影节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、亦是最值得肯定的，是选片部分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在世界电影数量普遍下降的状况下，海影节的选片人依旧为观众送上了优秀的大师新作和冷门佳片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这次我观看了34部长片，其中一半以上来自展映单元，几乎全部可以打到三星和四星及以上，很难踩雷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它们类型丰富，题材多元，带来了不同文化和不同视角，展现了当今世界电影创作的真正潮流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以下是一部分展映片推荐，未来若有机会，希望你也可以来到这里，在年末收获一份世界艺术电影指南。
            01
            大师新作
            看看经典之上的再突破
            影展甄选-大师新作单元一直是最受影迷关注的，也是最检验片单成色的风向标。今年拿到片单一看，怀斯曼、塔维亚尼、保罗·施拉德、洪常秀、法提赫·阿金、拉夫·迪亚兹、古斯曼等名字一出，稳了。
            纪录片大师弗雷德里克·怀斯曼，最新执导的却是一部剧情片《托尔斯泰的妻子》，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。纪录片导演如何拍剧情片，必是一大看点。没想到，这部时长一小时的影片，全部由列夫·托尔斯泰的妻子索菲娅的直白讲述组成，内容都是对托尔斯泰的抱怨，对他们婚姻生活的描述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这种近似舞台独白的表现形式，直抒胸臆，颇为大胆，作为剧情片一定是充满争议的，但对于怀斯曼来说，却是一种新的形式。他让过去叙事中的“背后的女人”走到前台来，直接讲述她们被艺术家埋没的遭遇，让她们直接“被看见”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他借由索菲亚之口剖析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的本质，和艺术家提炼生活于艺术的方式。影片绝没有停留在一种怨妇叙事中，而是有着深刻的思考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同样突破电影形式常规的还有柏林竞赛片《灿烂的告别》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塔维亚尼兄弟是意大利著名的“双头”导演，共同执导的《我父我主》和《凯撒必须死》分别拿过戛纳金棕榈奖和柏林金熊奖。2018年，哥哥维托里奥·塔维亚尼去世，弟弟保罗·塔维亚尼独自将这部《灿烂的告别》完成，以此告慰哥哥在天之灵。
            《灿烂的告别》由两部分组成，前一小时讲述人们兜兜转转，安葬作家皮兰德娄骨灰的故事，这也是导演兄弟俩原本要共同完成的作品，后半个小时则呈现了皮兰德娄的小说《钉子》。这样陡峭的结构，实属罕见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作家未完成的小说、导演未完成的电影和未完成的骨灰遗愿，交互在一起共同表达出“作品未完，作者已死”的遗憾，战时的荒诞和战后的生活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呈现出来，延展成一幅生命画卷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岁月流转，老保罗见过太多潮涨云开，也只有这样厚重的人生经历和艺术积淀，才能拍出这样的电影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在此也不得不提，著名的高产大户、韩国导演洪常秀，他的新作《塔楼上》是9月才新鲜出炉的，在海南，我们以最快速度看到了它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近几年洪常秀的电影无一例外都有他的缪斯金敏喜出演，但这部《塔楼上》并无金敏喜，又让八卦占领了好奇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塔楼上》回到了此前洪常秀曾热衷过的不稳定叙事谜语里，他利用一栋狭窄塔楼的上下多重空间，通过不经意的转场，埋入了时间的变化和情感关系的揭示，在上上下下的过程中，信仰甚至也发生了转变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在结尾，洪常秀玩了一把回形针技巧，仿佛一切都还没发生，仿佛一切都已经发生了。这或许就是洪导当前的世界观吧，对现实是怀疑的，对叙述也是怀疑的。片中油腻中年男导演的形象也充满了他的自反自嘲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此外，法提赫·阿金的《德国有嘻哈》以绝对的爽片故事引发高分热潮，保罗·施拉德的《园艺大师》延续之前《第一归正会》《算牌人》的叙事风格，野心则大到意图隐喻美国历史。帕特里西奥·古斯曼的《想象之境》则对智利社会运动的过程和缘由进行了拆解，这些都是大银幕上不能错过的作品，竟然被海南岛国际电影节一口气全部收编。
            02
            冷门佳片
            看看各国创作者的关注点
            从海量艺术电影里挖出冷门佳片，更展现选片人的品味，以及把握世界电影潮流的敏锐度。这次海影节的展映中，有不少是关注女性、关注边缘群体的作品，如何面对死亡，拆解身份认同、信仰认知，也是热门选题，都有相当犀利的表达。
            韩国电影《亲密背叛》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女导演郑智慧执导，如果看惯了明星扎堆的韩国类型片，突然看这样一部深入底层工人生活的现实题材韩影，还是挺新鲜的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该片讲述一个离婚中年女工人的“视频门”，女主人公和新来的中年男同事产生情感，发生关系，结果私密视频却被对方传了出去，继而遭遇网络霸凌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亲密背叛》剧照
            郑智慧的讲述方式很平实，也令人信服，表现了中年女性的情欲，和女性在未能找到正确立场状态下的脆弱，以及一种男性内部群体性的性暴力，对男性群体的批判可谓是非常直白。
            片中的男主人公乍看老实巴交，但为了融入男性集体，很轻易就“贡献”了自己女朋友的私密视频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把这样的悲剧设置在一个中年女性身上，又更添悲凉，她的创伤是不容易被抚平的，施害者不会真的受到惩罚，依然故我，当她彻底明白这一点，她便也崩溃了。而最终有可能治愈她的，还是她那个坚持提告的女儿。
            导演深深表达出了这类霸凌传播事件里，涉事人和旁观者的凉薄，连女性在其中也同样在戕害女性。而在一个负面事件中，永远是女性被指责，这样的“流程”，也确实令女性观众更心有戚戚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日本电影《屋檐下的美妙时光》关注了二次元腐女这一小众群体，讲述了一老一少两个腐女因耽美漫画成为忘年交，内向不敢表达的少女也在这份友情中实现了自我价值。日本电影人总能从这样的小切口深挖进去，输出美好情感。芦田爱菜的演技也值得赞赏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另一部值得关注的日本电影《某个男人》则令人细思极恐。一个男子在死后被发现竟然一直顶替别人的身份生活，而他的妻子对此一无所知，律师在调查过程中也逐渐深陷，进入了自己的身份悬疑中。日式探案的抽丝剥茧，让你不到最后一个镜头都不足以看透真相。妻夫木聪与安藤樱两大明星主演，也让本片成为重点抢票对象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今年因意外离世的法国男神加斯帕德·尤利尔让我扼腕叹息，他的作品是各大电影节常客。海影节此次带来了他的遗作《此情此刻》，讲述绝症病人选择放弃治疗的故事。将死之人的心态无法分享给家人和朋友，独自面对反而留下了尊严，也保有了更多自由。电影有条不紊的叙述，很舒服，也很容易进入，观众轻而易举地与主人公达成共情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尤利尔虽然不是影片的核心，但他在片中是一个完美男友的形象，故事的结局仿佛一语成谶，他向着观众的方向，挥手远走了，让我难以抑制地流下泪水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今年戛纳的“金摄影机”奖《孩子们》，讲述一群住在印第安人保留地的拉科塔人的故事，他们与白人的阶层差距始终不可跨越，在犯罪丛生的环境中生存，得不到亲情和尊重，往往只能沦为罪犯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该片用一种轻松的方式去展现边缘少数族裔的生存现状，从题材的选择和剧本内容的把握上都很有亮点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最不容错过的还有今年的威尼斯金狮奖电影《美与血》，曾拍出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《第四公民》的导演劳拉·珀特拉斯，可说是又创佳绩。
            这部讲述著名摄影师南·戈尔丁的纪录片，充满政治性和戏剧性，影片风格和戈尔丁的“私摄影”风格还形成了对应，别致又好看。导演以戈尔丁姐姐的自杀事件进入，将主人公的人生各阶段逐个向观众铺开，同时囊括了多个社会议题——女性平权、性少数派平权、反家暴、抗艾运动、小人物对抗资本家族，表现戈尔丁及其朋友们在社会各个框架上形成的反抗，彼此呼应，互为因果，彰显出强大的力量，亦对艺术家的政治行为有多角度多层次的思考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我认为，这是今年世界三大电影节金奖中的最佳作品，可见海南岛国际电影节选片角度的明智。
            03
            国片新能
            走进影院的日子又回来了
            最后简单说两句国片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与电影节短暂的热闹相比，国内院线电影市场如今仍在低迷中，而海影节的开幕片《保你平安》和闭幕片《消失的她》，正好都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国产院线片类型——平民喜剧与烧脑悬疑。
            时隔两个月，在影院看到两部目前市场最需要的商业片，有一种久违的欣喜。《保你平安》是现实题材喜剧，由大鹏执导并主演，讲述小人物之间萍水相逢却两肋插刀的情谊，揭示了“造谣传谣”这一社会问题的根源，它兼顾了喜剧质量、跌宕起伏的剧情，又带有作者表达，在国产院线片里是今年绝对的高分之作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《消失的她》是犯罪悬疑片，以不断反转再反转的结构，同样揭示了复杂的社会结构和人性最后的底线，是监制陈思诚在《唐人街探案》和《误杀》系列之后的又一部力作，它同样有着模板效应，甚至可以再开辟一个女性主义的系列电影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两部电影类型不同，完成度都不错，放在过去的任何档期都可能成为领头羊。它们能在海影节率先亮相，让大家产生了对中国电影市场未来的信心，因为我们不缺这样有质量的储备，只待一个点爆的时机。
            也真心希望，两部电影能早日定档，与大众见面，相信届时，观众们真正可以自由走进影院的日子又回来了！这或许也是海南岛国际电影节，对中国电影的祝福吧！